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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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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

巨型水晶燈掛在商城中央,照得整棟大樓璀璨閃亮,電動扶梯緩緩向下,盛路陽手中拎著乳白、暗橙、深藍和翠綠色的四個手提紙袋,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,對身旁人說了聲“謝謝”。

“真的謝謝以後就少來騷擾我。”向時州不鹹不淡,低頭給小姨發著晚歸的消息。

盛路陽嘿嘿笑了兩聲,假裝沒聽見。

向時州給他買了一身衣服,上衣白T恤,左胸口處有個黑粗線刺繡的小機器人,底下一串“moon”字母,版型很潮,褲子是條略肥大的卡其色的工裝褲,前後左右四個繁覆的深兜,腰間還垂著兩條寬帶子,再搭配上新買的小白鞋,一整套裝扮起來完全是個乖乖男孩的形象,但不是盛路陽以往幹練利索的穿衣風格。

不過無所謂,盛路陽知道,是向時州想要看他穿。

向時州喜歡可愛溫順的乖男孩,但又不喜溫順的男生有娘氣,若非在床|上,肉麻話也是聽不得一點。向時州既喜歡臉蛋漂亮的男人依偎在自己懷裏,享受著保護、霸占的成就感,又要求對方必須具備正常男人的特性——英氣、獨立、性感、睿智,還有萬裏挑一的身體硬件。

但若在床|上,平時談|性|色變的向時州就又會暴露出本性,盛路陽情難自禁時的喘|息聲,向時州總讓他再*點。

盛路陽的眼界和尺度就這樣被表裏不一的向時州越打越開。

偶爾,向時州也會佯作獻身,衣衫半褪,故意引誘他,笑眼迷離地欣賞他想吃又吃不上、只能眼睜睜看著的憋屈樣。向時州甚至講些葷無邊界的話,十根手指攀爬在他身上亂摸,像只盤絲洞的蜘蛛精,純潔清高又艷麗妖嬈。

盛路陽低頭看了眼深藍色紙袋,裏面有兩條四角內褲和四雙白襪子。

清楚地記得,向時州曾經將他抱在懷裏,嘴唇親昵地蹭在他耳畔,低語喃喃地哄著他以後要多穿三角褲,因為四角內褲不好脫。當時他不願意,身體也很僵硬,明知道向時州在逗弄他,他心裏抵觸,還總想著將人推開。

現在好了,人家不稀罕他了,他就算想送上門人家也不要了。

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去酒店。

提前說了,要普通單人床,盛路陽這次不要少爺太引人註目,向時州自動消音仍給他訂了豪華套房。

酒店是宏昇集團子公司旗下的一家,輕奢中檔,兩人進去的時候,大堂經理去吃完飯了,向時州懶得叫人,拿著盛路陽包裏攜帶的身份證,直接在前臺付錢取房卡。

前臺是個小姑娘,手下麻利地錄入信息,遞交房卡時,瞄了幾眼面前兩位個子極高的帥哥。

前者清淡貴氣,黑夾克疊穿,裏面是件寬松的灰藍棉麻襯衫,雖沒嗅到香水味,總覺得他周圍彌漫著淡淡的幽香,觀之心曠神怡;後者濃顏俊麗,魅力非凡,一出現就令人眼前一亮,他穿著很隨意,帽衫配牛仔褲,手裏拎著大包小包,目光卻始終落在身旁人的身上,深情款款地註視著,三分傻七分癡,很難不令人揣度他與前者的關系。

小姑娘八卦之心熊熊燃起,不自覺將目光停留在後者身上久了一點。

說久,不過也才四五秒,她很恰當地收回視線,沒料一擡頭,就撞上另一人刀鋒一般的眼神。

犀利,深邃,平靜的眸底深處湧動著躍動的火苗,仿佛要將她的眼皮子削下來。

小姑娘猛提一口氣,被人嚇得汗毛倒豎,慌張地跑到一邊找同事和她換位置。

向時州冷哼一聲,一把拽過盛路陽,推著人走在前面,自己則擋在人身後,隔絕周遭一切投向他的目光。

盛路陽莫名其妙,回頭沖人笑:“怎麽突然這麽著急?”

說完,他意識到什麽,望向對方的戲謔眼神立刻暧昧起來。

“時州,”盛路陽含情脈脈地說,“我願意。”

向時州無語,動作粗暴地推他一下:“想多了,還不快走!”

“誒誒誒,”盛路陽踉蹌幾步,沖人嚷聲道,“越暴力越心虛啊!”

“心虛你妹!你不走我走了!”

“別!我走我走,咱倆一起走。”

“滾,誰跟你一起走,你去前面!”

“為什麽要去前面,這樓道那麽寬……”

“你再多嘴一句試試?”

“……莫名其妙。”

最終盛路陽還是聽話地走在前面。

倆人一起上電梯,向時州左手拿手機,右手按電梯鍵,盛路陽默不作聲站到身旁人右邊,手提袋也全放右手拿。他低著頭,小心翼翼地湊過去,手背在身旁人垂下來的右手骨節上輕輕蹭了一下。

皮膚細滑、嫩、泛著絲絲涼意,很想讓人繼續握住他的手指,和他十指相扣,或用他玉竹般的長指幹點兒什麽。

向時州不動聲色地將手揣進了兜裏。

盛路陽有點沮喪,轉頭看向另一邊,電梯墻面映射出向時州表情漠然的側影。

“時州,我問你一個問題,你誠實回答行不行?”

向時州瞥他一眼:“我剛才已經回答過你了。”

“不是考大學的事,”盛路陽猶豫道,“是……是想問,你說對我沒興趣了,是真話還是騙我的?”

“真話。”向時州別過臉,不再看他。

“那你為什麽出來見我,”盛路陽不死心,盯著他,“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?”

“因為我人冷心善,”向時州不客氣道,“這不是你說的麽?”

“那,那……”盛路陽忍住羞恥,又問,“你還對我有感覺嗎?”

“不是說了沒興趣麽?”

“不是說那種興趣,我是說,”盛路陽咽咽吐沫,低聲道,“你、你還想上我嗎?不用負責任,也不用給我任何說法的那種……”

“……”向時州探頭瞅他,“怎麽?之前不是寧死不屈做直男麽?現在屁|股就這麽癢?”

盛路陽臉騰地一下子紅漲起來,擡頭瞪他:“你就說想不想吧!”

向時州認真搖頭:“我家教很嚴的,我不會隨便在外面找屁|股的。”

盛路陽:“……”

家教嚴說話還這麽淫|蕩奔放,真有夠裝模作樣的!

盛路陽不甘心,沖人積極推銷自己:“可是我質量很好啊!知根知底的,你大不了以後就只找我一個人,不和別人不就好了?”

向時州不理他。這跟直接交男朋友有什麽區別?他都懶得拆穿盛路陽的意圖。

說話間,刷卡進門,盛路陽要洗澡,趁人沒註意,將手提袋全塞向時州懷裏,然後三兩步竄去浴室,砰的一下關上門。

向時州有點楞,不知道這人作什麽妖,轉身關上門,忽地聽身後那人喊一嗓子:

“向時州,我給你二十分鐘時間考慮,這是我最後一次說,我也是有廉恥的人!你錯過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!”

向時州氣極反笑,大步走過去,立在浴室門口。

“不用考慮,我不喜歡自作多情的類型。”

“那搔首弄姿的呢?”

“……”向時州咬了下牙,“有病吧你!”

浴室裏,那人笑聲清朗,嘩啦啦的水聲重新傳了出來:

“時州,我們做個約定吧,就是那種如果到某個年齡還沒遇見合適的人,就和身邊的好哥們兒共度餘生之類的約定,怎麽樣?”

“滾,誰跟你是好哥們兒?”向時州無情拒絕,隨手將衣服鞋子放在就近的木櫃上,漫步去沙發上坐著,然後掏手機搜查待會要去的KTV。

“現在八點半,給你唱兩個小時夠不夠?”

裏面人應了聲,提醒:“你別買那種帶酒水的套餐啊,都是假酒,咱們到時候叫外賣!”

“知道了。”向時州低頭撥拉著界面,還是下單了套餐,但備註把酒換成了鮮切果盤。

“誒,時州,”裏面人好奇地問,“你媽怎麽評價我的?”

向時州頭也不擡,“關你屁事。”

“是說我配不上你吧?”裏面人大力搓著泡泡,“但我還年輕啊,你告訴她,我有的是機會能做到和你門當戶對,我看過你媽的人物訪談,她不就喜歡有學問有素質的青年才俊嗎,我就是啊!”

“你是個屁,”向時州潑著冷水,“那都是說給媒體聽的話,三分真七分假,四十多歲就已經是混跡商律政界的老油條,她難道會對著鏡頭掏心掏肺?我們全家人都是做生意的,你覺得我媽會和一個滿嘴物理和數學定理、閑著沒事就暢享宇宙和黑洞的學究型後輩有共同話題麽?”

“哪裏就學究了,為人處世是一種哲學,物理也是一種哲學,萬物都是有聯系的,而且,”裏面人嘖了聲,“你說的什麽暢享宇宙,我也沒那樣過吧?”

“你不是要考博士麽?”向時州說,“你早晚會變成那樣。”

“你這是刻板印象,我也可以做一個快樂的博士啊。”

“這世上有快樂的博士麽?”

“如果有個叫‘向時州’的人陪我作伴兒,那麽世界上就會誕生一個特別快樂的博士啦!”

“是麽,”向時州忍不住翹起嘴角,說,“想的還挺美。”

“時州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是不是在笑?”

“……沒有。”向時州立刻冰凍起表情。

裏面人傳出一聲蕩漾的輕笑,沒再說話。

少刻,門把被擰開,遍布整間屋子如鮮亮綢緞般雪亮的光下,緩緩豁開一道暖黃柔和的光。

有人推門出來,一步又一步,行走間,腳邊灑落一地水珠,而水滴如銀。向時州神經一緊,擡眼朝那人看去。

淋濕的赤腳,往上,兩節突出的腳踝骨,再往上,裸露白皙的小腿,繼續往上,一截雪白浴袍角。視線一頓,接著往上——盛路陽浴袍裹得嚴嚴實實,正抱臂倚在墻邊,滿眼不懷好意沖著他笑:

“請問你在期待什麽呢?我的大少爺。”

向時州臉龐染上一層薄紅,不自在地移開目光:“你快換你的衣服。”

盛路陽淡淡一笑,拿起櫃子上的衣褲,轉身去浴室換衣服。關門前不忘提醒那人:“向時州,我其實挺不耐煩一句話說兩遍的,但你,你陪著我出來了,我就再說一遍:就這一晚,我讓你如願,但如果你不肯給我機會,我以後也不會再給你機會,你仔細想好。”

沙發上的人低垂下眼,繃著臉,手指攥了下褲邊,緊抿著唇,沈默。

盛路陽等了半分鐘,見人沒反應,心中說不上是慶幸多一點還是遺憾多一點,緩緩關上了門。

向時州安靜了會兒,低頭摁開手機,看向小姨發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:

—你什麽情況啊?怎麽不喜歡人家了還跟他大半夜在外面玩兒?我沒你媽那麽事兒多,你連我都糊弄?還是你把自己糊弄了?

幾次三番編輯了條“不知道”,向時州又都刪掉了,這消息他一直未回。他當然可以隨便搪塞個理由,但又不想騙自己,經過這麽長時間相處,盛路陽惹他生氣難過總比令他開心的時候多,他不清楚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喜歡。

盛路陽換衣服出來。向時州擡頭去看。

一身白與卡其色搭配柔和,本該顯得這個人很乖,偏偏盛路陽是個棱角鋒利的男生,再溫柔的衣裝也能讓他穿出浪蕩不羈的感覺來。他拎著襪子和鞋,坐在另一頭的沙發上穿。

向時州將帶來的大衣扔過去,說:“幹凈的,送你了,明早也會很冷。”

“謝了,”盛路陽拿過衣服放到一邊,繼續穿另一只鞋,玩笑道,“你今晚上可虧大了,出來一趟,送這送那的,自己落不著一點兒東西。”

向時州盯著他——

刻意抓起來的發型,眨動的眼睛,被曬傷的、有些粗糙的皮膚在沐浴過後變得水光有彈性,看起來很好摸……鼻梁下,紅潤飽滿的嘴唇一張一合的,讓人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。

果然,某人還是在帥而不自知時最迷人。

向時州聽見自己的心臟又一次高頻率跳動起來。

“走吧!”盛路陽拍了兩下手,抓起外套和手機,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,笑道,“好久沒去玩兒了,你定的哪家?近的話就散步去吧!”

向時州站起來,報了KTV的名字,正要將地址發過去給盛路陽看,對方卻立刻“哦”了聲,一副了然的表情,說:“我知道,離這兒差不多兩公裏,不過有條捷徑,你不怕黑的話,咱們抄小路走十五分鐘就能到。”

向時州驚訝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這地方他經過幾次,只記得建造得富麗堂皇,夜裏整棟樓都會閃動著純金色的光,比起普通的KTV更像是會所,他每次看到,都會想起去年冬坐在他車後座吵嚷著要去唱歌的某人,心裏默默記著自己還欠他一場卡拉OK,今天借著機會,他是看過評分不錯才選了這家,沒想到盛路陽居然比他還清楚。

“野炊的時候迷過路,”盛路陽不自然地摳摳眉毛,“繞了好幾次才繞出來。”

“……”向時州無語,“這麽寬的大道居然還能迷路,笨死你算了!”

“所以我就發現有捷徑可走啊,也算是因禍得福!”盛路陽笑著推人出門,“那咱們就走小路吧,如果你怕黑,你就牽著我走,我不會問你要理由的。”

“做夢,你當我三歲小孩兒麽?”

“哈哈哈哈,那我是三歲小孩,我怕黑,大哥哥,我能牽著你走嗎?”

說著,手背又去碰了身旁人一下。

“那走大路。”向時州恍然不覺。

“算了,”盛路陽嘴角泛起笑容,在底下輕輕握住身旁人的手,“還是走小路吧,我現在不怕了!”

向時州佯作不知,也不回握住對方,和人一起漫步到酒店後方,找到一條漆黑幽靜但殘破不堪的油漆路。

這是另一條街道,盡頭處是座規模宏大的菜市場,兩側商鋪很多,但都是小門小戶的外賣店,光線微弱,路旁不設燈,逢上狹窄路段,二人便被擠在磚砌高墻裏。

鑒於地段太差,途徑汽車少,多是沖刺兇猛的外賣員騎著電車在狂奔,要麽就是穿秋衣的老大爺蹬著輛掛收音機的自行車在閑溜達,盛路陽慶幸秋天的晚上足夠涼爽,這段路不至於像白天中午那麽氣味彌漫,否則難得一次約會也要被煞風景。

路上,盛路陽精神提前陷入亢奮,數度開口,想要將他媽每周來看過他的一次這事兒分享給向時州聽,但一看見身旁人心若止水的表情,他又及時剎住車,生怕向時州對自己最後一點憐憫都沒了。

趁著夜色深濃,盛路陽接連不斷地講著玩笑話,不時湊近身旁人雪白的臉龐,輕吸一口氣,香軟,溫涼,觸感與氣味都那麽撩人,吻下去,似落在清澈春水之上,那人甚至都不用動,他一顆心就徹底敗下陣來。

向時州有一張波斯貓般高貴端莊的側臉,模樣矜持傲慢,盛路陽心生敬畏,更妄圖褻瀆,親近過去時,怕自己太過洶湧的熱情將人漂亮的模樣摧殘壞了,他動作放得極輕,蜻蜓點水,一觸即離,然後也裝作沒看見的樣子,任由繾綣暧昧的氣氛彌漫在二人周圍。

漫長道路充滿著寂靜,空氣中悄無聲息地覆蓋過四次輕吻。盛路陽偷襲成功了兩次,還有兩次被向時州狀若無意地避了開。

“可以……碰一下嘴唇麽?”盛路陽將身子緩緩貼了過去。

“你說呢?”向時州不答反問。

“我說可以。”

“滾遠點兒!”

“……”

親嘴這事兒容易被搞得太深刻,不好糊弄,倆人沒談攏,於是就此作罷。

KTV是間大包廂,四個話筒,臺上插著倆麥克風,屬於過度消費,盛路陽嚴重懷疑向時州是受不了狹窄空間……嗯,受不了自己有可能在狹窄空間裏對他做壞事,才故意定得這麽高檔豪華。

一進去,真皮沙發,氛圍燈,墻角擺著展示品玻璃紅酒櫃,天花板吊著閃亮暗藍色的水晶塔,房內幹爽清透,沒有異味,服務生調好空調溫度,端來兩個巨無霸果盤,盛路陽正在選歌臺翻鍵盤,冷不丁回頭,被那麽一堆水果嚇了一跳。

“要這麽多水果幹什麽?”盛路陽慢悠悠走過來,伸手捏了顆葡萄吃。

“你不是說口渴麽。”向時州仰身靠在沙發上,習慣性翹起腿,拿著剛租的充電寶插線。

“我不是都喝水了嗎?”盛路陽戳著牙簽,挑了塊兒西瓜,一口沒。

“水果甜的更解渴。”

“是麽?”盛路陽又咬住嘴裏半塊兒小方形哈密瓜,曲起膝蓋,半跪在沙發上,俯下身,將另一半餵到向時州面前:“那你也嘗嘗?”

向時州掀眼皮斜他一眼。表情隱藏在錯亂的光影下,晦暗不明。

盛路陽勾起嘴角,含笑的眼波脈脈蕩漾,擡了擡下巴,繼續往前遞。

“給個機會,怎麽樣?”

向時州眼神一黯,忽地坐起身,一手掐著盛路陽後頸,雙眼直直地盯著他,嘴唇迎上來,從他嘴裏咬下一半,含進自己了嘴裏。

兩片嘴唇只差毫厘,彼此氣息碰撞、雜糅,難舍難分地交纏。

“甜嗎?”盛路陽沖他眨眨眼。

“不甜,”向時州眼眸深深地看著他,說,“你最甜。”

盛路陽哈哈笑了起來,輕推了下對方的肩,借著勁兒站起身來。

點到為止的試探,盛路陽心情愉悅地走到點歌臺,回頭笑道:“我給你唱首歌兒,喜歡聽什麽?”

向時州心潮起伏,視線始終追隨著他:“你喜歡唱什麽就唱什麽。”

盛路陽挑了下眉:“《等你的昨天》,怎麽樣?”

“……唱吧。”

盛路陽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,轉頭就雀躍興奮起來,手指從上到下,劃著熱歌榜猛點了一大堆歌。向時州揚起嘴角,靜默安坐在沙發的角落,看著那人有模有樣地坐在麥克風前,開始跟著曲調吟唱、發光。

進來之前,他原以為盛路陽會是那種一手拿搖鈴、一手拿話筒,搖頭晃腦大聲喊麥繞著滿屋子上躥下跳的類型,沒想過這人唱起歌來會那麽認真,連情緒代入也那麽專業,無論歡樂還是傷感,總是恰到好處的流露,對節奏把控也了如指掌,仿佛演繹過無數遍。

盛路陽唱歌,抱著麥克風當情人,配合著起伏的曲調,嗓音也低沈和緩起來,情到深處,一首悲情歌唱得肝腸寸斷,旁者聽了頭皮發麻,總覺好像誰將那人辜負了似的。

向時州坐在沙發上觀賞許久,點的生啤外賣也早已送到,他等了半天,發現盛路陽好像真的是來唱歌的,水果也吃、啤酒也喝,但一雙眼完全長在了屏幕提示詞上,忘我陶醉地歌唱著,不時還拔個高音,一個人也能嗨得要命。

向時州開始覺得無聊,也有點困了,他吃了點水果,喝了罐啤酒,最後半小時就盛路陽該死的歌聲作背景音,低頭看起了手機。

他先回覆了小姨幾句話,接著,看他爸心腹助理給他發的消息。

助理姓王,負責替他管理基金、經營掛在他名下的幾座商鋪,向時州會看王助理給他的月末報賬,以及一些重要的人事更替,然後動動手指,做進自己的Excel表。

按照他爸的意思,王助理作為總公司的CFO,是跟著他爸好多年的老人兒了,人家老王肯親自幫他打理那點子小資產,不辭辛勞地教他看帳、做組織管理、手把手教他學東西,向時州應該抱有一顆感恩的心,管人家叫王叔叔。

知恩圖報,本來是天經地義,但自從兩年前向時州發現過一次貨不對賬,“王叔叔”又變回了“王助理”。

那時他才剛接觸這些,王助理欺負他年紀小不懂事,發過來的報告書和附件基本都有問題,有一季度的利潤額憑空蒸發了二十萬,向時州問過公司法務,知道自己被糊弄了,也沒找他爸告狀,直接打電話質問王助理,沒想到那臭老頭子死賴不承認,還惡人先告狀,跑去他爸那裏好一頓哭訴,說自己仗勢欺人,借著集團太子爺的身份刁難公司老人怎樣怎樣……總之,他爸信了。

他爸信了的一個重要原因,是王助理月薪比他那才剛開始運作起來的資產賺得多的多,人家老王怎麽可能瞧上他那芝麻大點的利潤?他爸還專門把他叫去公司,讓他給王叔叔賠禮道歉,向時州臭著臉去了,那倆兄弟情深的昏聵老家夥聯手教育了他一頓。

向時州自此也知道,為什麽宏昇集團實際姓“高”不姓“向”了。他爸一個買賣人,居然重情超過重利,難怪身邊會有這種貨色。

他爸難道不知道即便是芝麻大的金子,那也是金子麽?

不過目前,向時州尚沒有反抗的餘地,他媽也早就不怎麽管公司的事了,但他媽說水至清則無魚,一個龐大的集團避免不了要放幾條臭魚,這樣有利於維持生態,他不必太早懂。向時州知道他媽的話永遠都是真理,宏昇有他媽在幕後坐鎮,沒人敢翻起大浪,王助理也一樣。

向時州唯一能做的,就是將從前的季報改成周報,管他假賬真賬,王助理愛做就全都由著他去,他就這麽來回折騰他,要麽雞蛋裏挑骨頭,要麽心血來潮突然給臭老頭子一記狠的,反正他自己心裏不痛快,別人也別想著痛快。

但有這種老奸巨猾的臭魚輔佐自己實在令人倒胃口,王助理身高還特別矮,一米六二,肚子胖鼓鼓的,一臉奸相,向時州最討厭其貌不揚的反派了,很早之前,他就開始考慮培植自己的人,只是——

他年紀尚輕,他爸媽不喜他行事張揚,生活上予他諸多限制,集團高層他暫時沒資格去接觸,中等管理層……都是些見風使舵的老滑頭,他用著也不放心,而且作為超級顏控,挑一個長相令他滿意的助手是重中之重,但實際上符合條件的人卻是少之又少——簡言之,他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人選。

向時州關掉手機,沈了口氣,滿腦子亂哄哄的,沒什麽心情地又起開一罐啤酒。

盛路陽今晚把自己唱爽了,唱到最後,活動了下身子,走過來沖向時州打了個響指,問人要不要聽一下他唯一會唱的英文歌,時候不早了,他準備用這首歌收場。

向時州冷哼一聲。

該死的,這會兒終於想起他來了。

他喝了兩口酒,隨手放桌子上,說:“隨便。”

盛路陽笑了笑,轉身去搜歌,經過桌角時,頗為自然地拿走了那罐向時州喝過的酒,姿態痛快地仰頭喝掉半罐。

向時州低罵一聲,奈何前奏已經響起,完全遮住他的聲音,頭頂只有星光流轉的暗藍|燈影。

“向時州,餵?”盛路陽坐在麥克風前面,吹了吹話筒,深邃的眼神望過來,笑道:“向時州同學,我要為你唱一首《Love Songs》,能聽見嗎?”

向時州沖人豎了個中指,表示能聽見。

話筒擴散出好一陣低沈醇厚的悶笑聲,將人的心魂都撞散了。

向時州強撐著鎮定表情,埋頭吃著水果,整間屋子裏開始回蕩起那人流利至極的英文歌詞,還有喝啤酒的吞咽聲:

I miss my cocoa butter kisses(我懷念可可般的吻)

Hope you smile when you liste(希望你聽的時候會面帶笑容)

Ain't nopetition, justpetin' for attention(沒有競爭,只是為了吸引註意罷了)

……

……

慵懶的嗓音,低語如魔咒,宛若睡夢中的枕邊人在自己耳畔吐露囈語,歌者流連在波蕩的音符中訴說情話,聽者靜默坐在角落裏旁觀、沈迷。

臺上,一張英俊多情的臉,一雙深邃性感的眼眸,那人溫柔含情的目光望過來,不偏不倚,剛好命中另一人的心臟。

向時州感覺自己有點醉了,迷醉,心也亂跳,他緩緩闔上眼,歪頭枕靠在沙發上,手機從他掌心滑落,他在那人一聲又一聲輕揚緩慢的語調裏漸漸睡沈下去。

良久,身上忽然壓上來一片厚重的陰影,向時州感知到了,奈何眼皮厚重,想睜又睜不開,幹脆繼續沈入進夢裏。遠方有人輕聲呼喊他:

“時州,睡著了?”那人晃了他兩下,小聲催促:“咱們該走了,很困嗎?我背你回家吧。”

說著,那人扶他坐起來,打開他的腿,蹲在他腿間,回頭又來拽他胳膊。

“時州,來,趴上來。”

向時州心生抗拒,掙開對方的手,倒頭癱倒在沙發上,一動不願動。

盛路陽無奈,將手按在他額頭,感受幾秒,又往自己額頭上摁了摁,確認向時州沒發燒,只是單純的累了。

向時州這種吃喝不愁、出門都有司機接送的大少爺有什麽好累的?

盛路陽哼哼兩聲,故意伸手指戳他,玩笑道:“餵,我可不知道你住哪棟樓啊,你再不起來,就只能跟我回去睡了。”

向時州含混不清地應了聲,翻了個身,換了個舒服的姿勢,腦袋墊在胳膊上睡。

盛路陽沒轍了,站起身,掏手機翻出好久沒聯系過的小姨,發了條消息:

—小姨,時州睡著了,我給他送過去,你們家具體在哪棟樓哪個單元?

此時將近十一點,小姨貌似也睡了,盛路陽等了會兒,又發一條“小姨你是睡著了嗎”的消息,小姨半天沒回覆。

盛路陽猶豫了下,偏頭看了眼倒在身旁的人。

向時州上半身癱在沙發上,裏面薄軟的灰藍襯衫敞著V型領口,扣子滑開一顆,縫隙深處是一小片雪白的肌膚;下面衣擺也在扭動間都蹭了上去,露出一截弧度起伏著的側腰;底下兩條大長腿耷拉著,一只腳虛踩在地上,褲子是條松緊適度的休閑褲,很襯那人修長漂亮的腿型,但向時州一蜷起身子,後面包裹的兩瓣|臀就顯得肥軟挺|翹,像只多汁的水蜜桃。

盛路陽兩眼發直,吞咽著口水,一點點俯下身,撥過那人身子,令他平躺,伸手去解那人小腹處的褲扣。

一顆、兩顆……露出黑色內|褲突起來的位置。

盛路陽繃緊呼吸,低下頭去。

時州,你好美,好乖,我知道你心裏願意,從前都是我不好……

啪!啪!

盛路陽突然左右開弓,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,三兩下飛快幫人重新穿好,然後疾步走去門口,開了個縫,一邊急促地透氣,一邊控制不住激動地撥打小姨的電話。

第一遍沒通,他緊接著又打一遍,等了半分鐘,掛斷,又打第三遍、第四遍。

第五遍,對方終於被吵醒,接通,聲音迷糊:“餵……”

慌亂無措的心終於安穩下來,盛路陽松一口氣,說:“小姨,我是盛路陽,你家在哪兒,我送時州回去。”

“嗯……?”小姨嗓音有些啞,含混道,“我們家在尚苑西灣,他說你發燒了,要留在外面照顧你,你現在好點了嗎?”

“……”盛路陽閉了嘴,回過頭,看一眼那個睡姿風騷到令人想對他犯罪的撒謊精。

“你身體不舒服就先在酒店歇著吧,”小姨打了個哈欠,困倦道,“幾步路就到了,不用擔心,讓他自己回來就好了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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